《渝李文集静日书 -- 一场游戏》
发布于:2006-8-31 14:46:08
1
林栎觉得自己那天真是糟透了。
她穿GUCCI外套,背LV的肩包,却要像个贼一样跟着杨怿走过五个街口,爬十二层楼,看着他敲开一扇暗红色的门,看着他消失在门的另一侧。然后,她努力克服了自己二十几年良好教育所带来的羞耻感,像电影里那种心机重重又悲哀可笑的老女人一样,将整个身子贴在门板上。
不知是里面的人太不知节制还是所有有裂痕的爱情里另一个女人的门板都太薄,她敏感地意识到那笑声里的放肆张狂。她听到女人的娇嗔和尖叫,她想他一定是用惯用的那一套,把被冷空气冻僵的手指伸到她脖子里取暖。每次他对自己这样做的时候,她也会佯装生气,也会用那种软软的语气同他说讨厌,而他扑到她身上挠她痒痒时的神情,让他这些急于讨好的举动有一些孩子气的纯真,她则轻易被打动。
而此刻趴在门板上的她却感到格外愤怒。两个小时前,杨怿才从她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她在浴室里放热水,他的手机就响了。她把龙头关小,使水声不至于掩盖了外面所发生的一丝一毫的动静,然后她就像台充足了电的吸尘器一样,把一切有关于他的声浪强力吸纳进两只耳朵里,再做一系列完整的逻辑分析和推理。
若是三个月以前,她是决不会怀疑杨怿对她的忠诚的。换言之,三个月前的她是端坐在大厦二十七层主管室的电脑前,对着冗杂的数据报表从容点击鼠标,闲暇看时尚杂志或是用英式咖啡磨研磨那些浅色咖啡豆,然后为自己泡也门摩卡的女人。杨怿每隔几小时会有新的电邮或电话或别的什么东西传过来,每一份问候里都会或写或说地强调她的名字“LY”。杨怿爱把两个“LY”连在一起变成“LYLY”。他说它的含义是“Love You,林栎!”,然后他让她转发或复述给他,她问,这次又表示什么?他说,是“林栎Love You!”
可真是幼稚又矫情。
但那时候的她为什么没能预料到三个月后的事?没能预料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她会衣冠整齐地趴在另一个女人的房门口,满怀羞耻地搜集杨怿背叛她的证据?
她还记得十一月九日,她过生日的那天晚上,也就是她对他暗示着结婚事宜的第二天。
那晚的气氛如此之好,温暖的烛光之下杨怿看起来含情脉脉。卡巴求金枪鱼的味道和鲜嫩可口的祖基尼,已经让她的唇角不自觉上扬了。她对杨怿举起酒杯时,餐厅里回旋着普契尼《曼侬。莱斯卡》中的插曲。
那天杨怿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像是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却又无从说起,那滑稽的模样让林栎笑出声来。原来这个男人也有紧张的时候啊。
那时候的林栎就分外得意,娇嗔着对他说:“你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快拿出来看看。”
杨怿支吾着:“吃完饭再看,吃完饭我有话跟你说。”林栎非常不淑女地笑,心想还害臊呢,便故意找台阶给他:“阿怿,你看我今天去美甲了,好不好看?”
说着伸出白嫩手指给他,描上粉紫碎花的指甲亮晶晶的在他眼前晃荡,无限妖媚。“你说是不是有些单调呢?要是有个戒指什么的,应该更好看一点吧!”她拿眼睨他,看他脸色微变。
“呵呵,”她再一次笑开来,“阿怿,你那是什么表情?本大小姐我都还……”
彼时,杨怿的手机开始煞风景地响了起来。他接完电话的神色有一丝慌张,匆忙吃完晚餐,也没来得及把礼物送给她,只是万分抱歉又体贴入微地送她回了家。
那夜她心情烦闷,躺在床上听着电话里一声声空空响起的铃音,不安在一直扩大。只到凌晨杨怿都没有再打电话给她,当然,也没有回家。
第二天见面杨怿对她说:“昨晚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在医院里守了一夜。”
她虽然有满腹委屈,却不便发作,淡淡地就原谅了他。而后来,杨怿却再也没有提起礼物的事。
那天开始林栎觉得杨怿变了,这种担心很快得到证实。她无意间看到他的通话记录里,林栎的号码仿佛突然之间就被另一个陌生的号码挤占了。她开始心慌意乱,开始频繁地发短信给他。可是每次问杨怿,他都打开空空的信箱说已删除。
她知道他不是那么细心的人,他是在处心积虑地掩饰一些不欲为人所知的秘密。之后他不再经常发邮件或打电话给她,手机时常关机,半夜家里的电话总是占线或无人接听。至此林栎终于明白,他们之间,有了第三者。
2
其实感情开始时,她在乎他多一点。
在她之前,杨怿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那个女孩叫凌兰,最初与林栎在一起时,杨怿时常提到她。那时候的林栎独立洒脱,唯独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杨怿心里时常惦记着凌兰,总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好的,而失去最好,再好也变成了次好。
林栎却不是容易被打倒的人。她坚持认为受过伤的男人才懂得什么是真爱,也坚持认为自己是缝补他伤口的那个人。她宁可失去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潇洒傲世,像个小女人一般委曲求全,假装包容他的过去和他对另一个女人直言不讳的思念。
她也曾听杨怿讲起过他和凌兰之间并不复杂的故事。
青梅竹马的两个人,理所当然地相爱。同一个院子长大,念同一所大学,理想主义地计划着将来的婚姻大事,以为谁都是对方的唯一。谁知大二的一天晚上,凌兰突然哭着打电话要和他分手。他又惊又怒,约她出来百般追问,最后凌兰才告诉他,她被人强暴。
五雷轰顶。他告诉林栎当时确有那种感觉,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思考都停滞了。但三十秒之后,他斩钉截铁地告诉凌兰,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没想到凌兰会离开他。她不但在最短的时间里退了学,而且连去日本的签证都已经以倒计时的速度在办理。他为此专门回家找她,她对他凄然一笑,说,原谅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终于还是分手了。凌兰去了日本,再之后她的家人搬去广州。四年,再无半点消息。
他的手机号码从那时起就不曾改变过。他留在原来的城市里工作,和原来的同学朋友来往,从不搬家。他总在等待凌兰有一天会打来电话,或是托朋友带个消息,甚至他还常常幻想下班回家时,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一个泡摩卡的女孩子。
而在第四年冬天,他认识了林栎。那时林栎刚甩掉一个追了她两年的男人,心情愉快。那男人苦苦追问她:“你到底要找一个怎样的人?”她拨弄两下头发回答说:“我爱他,他很爱我。”男人悻悻走开,原因无他——虽然他爱她,但却不能将之逆推。
可是他走的时候,眼泪流得那样惨烈。他红着眼圈说:“林栎,你这样看轻别人的感情,总把爱情当游戏,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所爱的人。”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遇到所爱的人,真是一件快乐的事,就算受苦,那也心甘。
那天林栎将这种愉悦的心情持续了一下午。买好大包的奢侈品,她一个人备觉轻松地走进真锅喝咖啡。
她要的是炭烧,日式特产。谈不上喜欢它的味道,却喜欢虹吸式咖啡的制作过程。松软的滤布,细细纤维缝中浓稠的液体流过,遗下郁香。如果是用过很多次的滤布滤出的咖啡,会有一种沉甸的感觉,像爱情一样厚重,甘醇可口。
而杨怿就在这个时候坐到她身边。起初她是被吓了一跳,以为遇上那种随便与女孩子搭讪的男人。
她还记得他古怪的眼神和语气。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咦,竟然不是摩卡?”
看她一脸惶惑,杨怿才抱歉地冲她笑:“对不起,认错人了。”
若在平时,她会毫不留情地嗤笑这种老掉牙的搭讪伎俩,但那天她没有,甩掉了一只苍蝇,她的心情太好了。故此她反而大度地回他一笑。
然后就像寒流来袭的冬日里突然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开始兴致勃勃地聊起日本。聊日本的咖啡,日本的茶道,日本的相扑,日本的歌舞伎。她同他讲炭烧咖啡的制作,茶道里的四规七则;他同她讲东京每年六次的大型正式相扑比赛,歌舞伎中能乐和文乐的遗痕。
他兴致来时,对日本的祭典如数家珍。他说他看过东京的山王祭,京都的祗国祭,大阪的灭神祭,还有青森的睡魔祭。她满是向往,他突然就许下承诺说,下次一起去札幌看雪祭。她有瞬间错愕,然后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有几次愉快的约会,他教她喝摩卡。
她慢慢忘掉了炭烧咖啡,无论和他在一起或是独处时,都习惯了也门摩卡的味道。干燥处理过后的进口咖啡豆,在咖啡磨里被细细粉碎的声音让她觉得温暖抒情,就在那样的味道中,她爱上了忧郁的杨怿。
3
圣诞节的时候,她送杨怿一条爱马仕围巾,虽然也只不过费点心思从商店里选来,但看着那样温暖的被她用体温捂过的围巾亲密地挂在他脖子上,她的心里就漾出了一圈圈温情的涟漪。
杨怿送她的只是一袭印尼的蜡染壁挂。她在说谢谢的同时有一些失望,但是那夜的烟火如此迷人,轻易就冲淡了这种失望和不快。他们吃了饭喝了酒,牵着手参加了从平安夜一直持续到天明的狂欢派对,然后去了她家。
在温暖的卧室里疯狂做爱。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体内蕴藏了那么丰富的激情和隐忍的欲望。她在他怀里放肆尖叫,像小兽一样撕裂他的身体。她能感觉到他无休止的悲伤在每一次冲击里都重重洒落在她心上,直到一切平息,她靠在他胸膛上,还是听得见潮起潮落的声音。他变换了睡姿像婴儿一样将头埋进她胸前,她紧紧搂着他的头,梳理那些零乱的被汗湿的头发。他在她发间抬起头说:“这四年里,我第一次和人一起过圣诞节。”
林栎的心口紧了起来,只是心疼。她幽幽问他:“你是不是去日本找过她很多次,否则怎会参加过那么多不同时期的祭典?”
他沉默不语。她明白了他对日本的了解不是因为他爱那个国家,而是因为他爱的人在日本,他便要连她生活的空气也一并爱了。可他不喝碳烧反爱摩卡,这一点点坚持,又是所为何事?
为着他这点坚持,林栎心里倒燃起仿若期盼的火苗,身体柔如水软若棉,紧紧攀住他,喃喃道:“还记什么碳烧摩卡呢?不如忘了罢,不如都忘了罢……”
良久,他燃着烟亲吻她汗水淋漓的额头和颈窝:“我确是找过她很多次,终于也没能见着……也许见不着才是好的吧,见着了又能怎样呢?何况都是过去的事了,从现在开始,我便只有你……”
为了这句话,林栎便更珍爱这个男人,千百倍地对他好,希望他能不再那么痛苦,希望他能真的快乐起来。
她说,人们总觉得以分手结尾的爱情最刻骨铭心,离开了的情人最难以忘怀,那只不过是他们还没有找到另一段深刻的爱情,找到了,他们便会发现以前种种只是一种过程,是为了让你珍惜现在而做的铺垫。
从那时起,她的夜晚开始不孤独。她不是一个柔弱得随时都需要有人陪伴的女人,但不要人陪伴,不代表喜欢孤独。爱情与孤独,是两个永不碰头的无穷。没有人会有了正向之后,还愿意回头去找负无穷。
4
林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看到它在颤抖。门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她不知道自己保持着这种偷听的姿势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她的身体仿佛已经僵硬了。要让耳朵和神经从那扇暗红色的门板上离开是一件浩大而艰巨的工程。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移动着退后一小步,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颤抖着双手伸进皮包里摸手机。她捂着嘴摁下熟悉的号码。她清楚地听见门的另一端她为他谱的铃声。她转过身匆匆跑下楼去。
二月十三日深夜,她独自一人在杨怿的公寓大厦下徘徊。她是杨怿的女朋友,杨怿却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她想起遇到杨怿的那个冬日,她曾经对一个爱她的男人说,她要找的那个人必须“我爱他他很爱我”。她忘了这不是一个充分必要条件,她爱杨怿无法推导出杨怿也爱她。他连爱她都做不到了,又怎会比她对他的爱多出一个“很”字来。
二月十四日凌晨,她仍独自一人在杨怿的公寓大厦下徘徊。早起的花贩已经在把成捆的玫瑰运上车,送到这城市各个角落的花店里。她看着晨光中露水犹存的玫瑰,忍不住哭了起来。凌晨六点四十五分,她终于拨通了杨怿的电话。
5
她黑着眼圈同杨怿坐在客厅里喝咖啡。
“昨天你又去见了芳草苑十二楼的那个女人。”她用平铺直叙的语气。
杨怿的表情显得痛苦懊恼,张了几次口,仍是没有勇气讲出一句话来。
林栎的心开始一点一点软下来,这个孩子一样的男人,总是用这种无措的表情博取她的怜爱。曾经这么痴情的一个人,她不相信他会那么容易变心。
沉默了很久,杨怿终于开口说:“我们分手吧。”
“你放屁!”林栎终于感受到五雷轰顶的滋味,那样粗鲁的字眼海啸一般从嘴里崩裂而出。疼痛从听觉神经传达到全身每一处末梢,钝钝地痛到麻木。她以为他多少会解释,甚至已经决定即使他撒最蹩脚的谎,她也会原谅他。可是男人一旦变了心,连让女人原谅的机会都不肯再给。
她发了疯似的跳起来把咖啡杯往他身上砸。暗褐色的液体四处飞溅,湿了沙发,湿了地板,湿了他全身。他满脸狼狈却不出一声安慰,急急换了衣服出门去,临走时他只说:“你先静一静。”
他要她在他说分手之后冷静,他嫌她没有再维持她的高雅自律。林栎觉得世界在他的关门声里一块块崩裂,惊天动地的号哭声一下子从她嘴里冲了出来,眼泪都比它慢了一秒。她披头散发地在屋里横冲直撞,将所有能砸的东西狠狠砸个精光。哭、闹、破坏、发泄,终于筋疲力尽,倒在满地碎片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有了痛的感觉,挣扎着爬起来,到浴室里检查自己的伤口。镜子里的女人双眼红肿,头发被汗水泪水濡湿成一片覆在脸上脖子上,嘴角也破了,手肘和小腿划破了口子,大腿上有好大一片淤青,总之整个人看起来狰狞恐怖。
她忽然为自己感到悲哀。她的爱情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独角戏,舞者与观众都只剩下了自己。她却还不知怜惜自己,非要弄得伤痕累累,丑陋不堪才肯罢手。
她慢慢地仔细地清理了脸,从手提包里掏出化妆盒上了妆。她不要让自己难看,这样轰轰烈烈的一场爱情,伤筋动骨,却也只能拼死沙场。自己也许不是最好,但次好的感情中她是那么真,不战而退,怎能输得心甘?
可是这时候杨怿的电话来了,他语气沧桑地说:“小栎,那个女人是凌兰。”
是凌兰,她便只好退让。
6
如果没有仁和春天的那次相遇,林栎想,她一定会安静地缩进角落,默默祝福着那个曾让她爱到内伤的痴情男人。
可是那天她就在CD的专柜前遇见凌兰,遇见和身旁男子亲密交谈笑容娇媚的凌兰。她是那样大受打击的表情,以至于凌兰以为她快要晕倒而伸手扶住了她。
“小姐,你还好吧?”凌兰的声音是娇柔的妩媚的。
“……你,是凌兰?”
“咦?你是……”凌兰的脸上满是疑惑。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怿他怎么了?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的吗?”
凌兰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了,她甚至有些粗鲁地拖了林栎到角落里,然后背转身,压低了声音说:“我和我男朋友现在感情很好,和杨怿,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不希望有人破坏我现在的平静生活!”
“可是杨怿他要怎么办?他苦苦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样说放就放?早知有今天,当初何必又回头招惹他?”林栎问得义愤填膺,她断腕一般剧痛的爱情,竟然只换来这样的结果。
“小姐,”凌兰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什么苦苦等待,什么回头招惹,一场男欢女爱的游戏罢了,谁会真的放在心上?再说了,是他突然和我提分手的,我可没有亏欠他什么!”
她呆呆地站在哪里,看着凌兰从她身边走过,亲密地挽着男友的手,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似乎是同情的笑着,款摆着水蛇腰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
杨怿!她的脑海里只能浮现出他似笑非笑的脸,凌兰这颗毒刺,竟敢这样伤他。
7
她慌乱地化好妆,拿起从他同事那里打听来的地址直奔酒吧。
她的心在狂跳,那样忧郁脆弱的男人,在她和凌兰同时离开的日子里,不知道多少次流连在酒吧里买醉,像孩子一样躲在暗角里无助地哭泣。
她换了完全不一样的造型,重新做了头发,还化了精致的妆。她想在那样阴暗的地下酒吧里,再一次认识他,再一次对他说过去的一切不过是让你珍惜现在所作的铺垫。
她像少女一样期待着这场没有预约的约会,想同他玩一次天使降临人间的游戏。她会挽救他,就算他心里还爱着凌兰,她也有了将那颗毒刺连根拔除的信心。
震耳欲聋的摇滚声中她看见了角落里的杨怿,依然是纯真忧郁的样子,孩子一般无措地坐在那里。
她的心纠结成一团,悄悄坐到他身后的沙发上,听到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她又想哭又想笑,拿了酒杯转向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白裙直发的年轻女孩。
在她犹豫的那一刻,手机突兀地响起来,她看到那个属于凌兰的熟悉号码,娇媚的声音在让人耳鸣的地下酒吧里奇迹一般异常清晰:“林小姐,好不容易才查到你的号码。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得不告诉你,那个子虚乌有的故事里他只是借用了我的名字,而我也不过是他曾经的游戏伙伴兼同居者。杨怿是个高手,和他玩这种爱情游戏,断断不能让他知道你太投入……”
她的心霎时迸裂开来。下一秒,她听见身后的他,用同样温暖干净的声音对年轻女孩讲述着一个熟悉的,变换了女主角的故事:“我和林栎是青梅竹马,住同一个院子里长大,念同一所大学,顺理成章地相爱。可谁知道她大二的时候,突然跟我说分手,她说她被人强暴……”